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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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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畫都不賣, 就當街討錢, 只把李公麟羞得面紅耳赤。更要命的是, 收了錢後,米芾那小子還大剌剌點了一遍,聲稱他的炭筆畫得錢更多, 更勝一籌。若不是韓大官人派人幫他們救場,他怕不是要甩袖而去了。

最後得來的錢,全都捐給了義學。兩人的畫也署了名, 裝裱起來, 掛在了犎牛圈前。韓邈專門派人制了個玻璃框子,護著畫作雨水不侵。只要來看犎牛的, 就能順道瞧見這兩幅風格迥異的犎牛圖。隨後再把此事往報上一登,徹底讓這鬧劇成了奇事, 傳遍了東京城的街頭巷尾。

如今米芾可已經有了名氣,除了《日新報》的題頭, 更有不少人知曉,國庫券上的江山圖也是他所作。能跟這樣的名家同臺相爭,甚至畫風還比米芾的炭筆畫更中規中矩, 符合士人喜好, 李公麟的名聲自然也傳揚了開來。這對於李公麟而言,是實打實的意外之喜。況且玉津園是什麽地方?那可是皇家庭園!說不定這兩幅畫的故事,天子都能聽聞呢。

有這種種,李公麟對於米芾的怨念總算消了,還拿出了《證大氣圖》請他題跋。兩人又重歸於好。

不過炭筆墨筆之爭, 只在京中引起一時波瀾。很快,更令人驚訝的消息傳回了京城。秦鳳路經略司機宜文字王韶單騎入敵營,勸降了青唐勢力最大的番部首領俞龍珂。俞龍珂率部十二萬投效朝廷,並改名“包順”。

拿著奏章,趙頊只覺得頭暈目眩,懷疑自己看錯了。十二萬番部歸順朝廷!那可是羌人、夏人都想節制的一大勢力啊,竟然被王韶一人勸降了?!

“王韶真國士也!”憋了許久,趙頊終於一握拳,叫了出來。

唐介笑著叉手道:“也是官家信任王機宜,才有此奇功。這十二萬人,可堪秦鳳路的蔽障了。”

他自然有笑的理由。因為王韶的奏章中,除了稟報收覆番部外,還有個大好的消息。之前施行的邊榷新法,也有了成效。只大半年,秦鳳路的商旅就多了數百支,商稅增加三十萬貫,比朝廷借來的國債還要多十萬貫。若不是他諫言,哪有如此大的成效?

趙頊連連點頭:“不錯!聽王韶說,秦鳳路的幾條官道都被翻修了一遍,加之開墾的田畝,今秋怕是都能出兵了!”

這也是最讓趙頊激動的。邊榷減稅的政策,非但沒有引來商稅下降,反倒飛快促進了一地商貿。如今秦鳳路商人聚集,不止帶來了大量的商稅,也帶來了大量的物資。正因為此,兩座借錢修繕的城池,比預料時間早了數月完工。餘下的人力則投入了官道翻修,連帶秦州治所都開始興建屋舍。

而朝堂派去的農官,則帶去了漚肥法和新式農具。小報上寫的戲言,在王韶手中竟然成了真。開墾的荒田用上了大犁,耕的又快又好,只肖數人就能照料百畝田地。只要不碰上災禍,到了秋天,秦州就能自給自足,甚至不需朝廷撥錢,就能發兵征伐吐蕃了!

聽到這話,王安石倒是勸了一句:“雖說錢糧不缺,但發兵還是為時尚早。王韶治秦鳳路時間太短,官品不高,怕還不能服眾。”

聽到這話,趙頊才稍微冷靜了點。是啊,王韶畢竟剛至秦鳳路,此刻還不是軍職,想要服眾的確不容易。想了想,他道:“既然城池已經修繕,便再建一軍好了,以王韶知軍事。”

這才是正兒八經的軍權。而有了調動軍隊的權利後,王韶再拓邊出戰也就順理成章了。

王安石也是支持熙河開邊的,哪會不同意這樣的任命,只是不忘提醒一句:“開戰除了錢糧,也得將士用命。如今軍中冗員甚多,兵不知將,也當改革軍法才是。”

唐介聞言是一凜,這王安石又要推進新法了。大宋開國以來,最重的就是壓制武將,可不能因此惹出禍患!

然則這話正和天子心意,趙頊連連點頭:“改軍制,改學制,皆是當務之急。爾等只管放手擬出條陳。還有邊榷新法,不妨在夏國、遼國邊境也試行一二。”

聽到這話,王安石的面色卻稍稍沈了些。這邊榷的法子,可不是他想出來的,亦不能抑制兼並之家。但是此法不需糶本,而且不止來錢,還能帶動一地生計,遠勝他設想的市易法。面對如此大利,天子怎會輕易放手?而只這一條功績,就能讓唐介在朝中站穩腳跟了。現在首相富弼頻頻告假,不願多涉朝政。若是有朝一日當真去位,能為天子斂財的唐介,恐怕就要升任首相了。他兩人政見時長不合,倒是十分麻煩。

王安石那微變的神色,自然也落在了唐介眼中。心底哼了一聲,唐介更下定了決心,輕易不能讓位。這王安石行事太不穩妥,還是要有個老臣幫天子穩定朝堂才行!

當然,河湟取得的成績,也要讓更多人知曉。



“王機宜竟然能單騎勸降番酋?此事不亞於郭子儀單騎使回紇啊,小子定要讓人刊在報上!”自唐介口中聽到這話,韓邈也是驚異非常。這等傳奇故事,原以為只能在話本裏看到,誰能想到竟然發生在本朝,可不是要見報廣為傳頌了。

唐介微微一笑:“王韶此人頗有才幹,想來也能再建功勳。替他揚名,也不為過。只是秦鳳路的變化,何止於這十二萬的番部?你那邊榷法,可是起了大用。商稅倍增,天子還說要在夏國、遼國邊境設置新榷場呢。此法當年韓相公也曾用過,卻不如你這改良後的法子。”

韓琦當年也是聽從了韓邈的建議,新增邊榷、市舶司,使得商稅增加。然而唐介此刻提起,卻不是為了替他表功,而是想為自己爭功了。韓邈一聽就明白了其中深意,更知曉了唐介的心思。

雖說是韓琦在朝中的奧援,但是唐介本人,此刻距離首相也只有一步之差了。若是能抓住這個改革邊榷的功勞,讓天子看重,將來升任首相也不是很難,他豈會放過這個機會?而在自己面前說這話,亦有拉攏之意。畢竟明面上,自己可是韓琦韓相公的人。想要放心來用,自然也要從他口中得些承諾。

微微一笑,韓邈道:“當不得相公謬讚,小子也是頗有些私心呢。畢竟家中行商,少不得也有些邊郡的生意。”

他答的市儈,唐介聽來卻十分滿意。這人並不居功,也暗暗表明了不論韓琦是什麽樣的態度,他都不會改弦更張。也是,韓琦如今又不在京,要尋也得尋個更穩妥的靠山才是。

捋了捋長須,唐介笑道:“秦鳳路之變,也當讓世人知曉。這功績,可不亞於收覆番部。”

韓邈也笑得一派自然:“相公說的是。不瞞相公,外子也買了不少國庫券,還等著來年到秦州墾荒呢。若是秦鳳路能興盛,自是最好不過。”

聽到他坦蕩蕩說“外子”,唐介的嘴角都抽搐了兩下。然而一想到那小道獻上的各式各樣的東西,唐介又著實說不出話了。仔細想想,說不定淩霄子這個百寶囊,比他這個相公還要值得依仗呢。

看韓邈的眼神又略略變了些,唐介頗為友善的頷首:“老夫也要仰仗景聲之能了。”

這樣的人才,還是要好生籠絡才行啊。



且不說這些私下的勾當,在《京報》刊登了俞龍珂歸降朝廷的新聞後,《日新報》也很快跟進,開始長篇累牘的寫起了秦鳳路之變。

先是吹噓王韶用兵如神,孤身入敵營,堪比大唐郭子儀郭令公匹馬使回紇的壯舉。隨後又開始了秦鳳路新墾的追蹤報道,什麽新式漚肥法的運用,三牛大犁的功效,比當年那些種田的小故事還要惹人心動。

河湟本就是《日新報》創刊後一直津津樂道的東西,現在看了一年,突然發現邊郡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,怎能不讓百姓群情激奮?

一時間,茶館酒樓皆論“河湟”。

“郭老令公的故事你都沒聽過?”茶館裏的老客,如今可是聽慣了唐時故事,見人疑惑,立刻來做人師,“回紇可汗聽人讒言,以為郭老令公身故,才敢跟著吐蕃一起犯邊。誰料郭老令公聽聞此事,單騎匹馬入了回紇帥帳,親見可汗。這下可把那可汗嚇壞了,屁也不敢放一個,立刻退兵修好。見回紇撤兵,吐蕃心中生疑,也趕緊退兵,卻被郭老令公發兵追擊,斬敵五萬,大破敵營啊!”

這人口才平平,然而一番話卻聽的人心馳神往。有人忍不住道:“現在王大將軍也能單騎降番部,是不是將來也能大破吐蕃了?”

這河湟,打得不就是吐蕃嗎?現在王韶弄出這麽個好彩頭,可不是破吐蕃有望了?

“那是自然!”說話者立刻挺起了胸膛,“沒看報上說的,現在秦鳳路都大大改觀了,又收覆了那麽多番部,想來也該發兵征伐吐蕃,收覆河湟了!”

這話頓時引來一片轟然應和。誰不想看到故地失而覆得?若是能打,還能勝,才是最好不過!

倒有個聰明些的商人撫須道:“別說,看報上所言,這秦鳳路墾荒進行的也不差啊。若是今秋真能豐產,買國庫券的可就劃算了!”

“啊?這跟國庫券又有什麽關系?”有好事者忍不住問道。

“當然有關了!十五貫一頃的田,天底下哪裏能見到?現在秦鳳路興盛,又有擊退賊寇,收覆故土的希望。那券上的地,可不就值錢了?”那商人呵呵笑道,“我可是買了三百貫的券呢,這次也算發了橫財。”

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說法,茶館中頓時一片沸騰。

還有人泛酸:“有券又如何?管是什麽人都能去秦州種地的?”

“不能去種,卻能賣啊。就跟交引一般,將來總有人收的。”立刻有人答道。

一說交引,眾人頓時都明白過來。可不是嘛!國庫券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一張紙,能兌給朝廷,自然也能兌給商人。只看誰給的錢更多,就給誰唄。

這下買了質田國庫券的人都興奮了起來,只恨不能出聲炫耀。秦鳳路果真非同一般,能開出國債,任命王韶的新官家,更是非同一般。這日子,可不就有盼頭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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